科学网—缅怀陶君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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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7 19:29
| 个人分类: 人生感悟 | 系统分类: 科研笔记
在 12 月 13 日的植物系统学家群里,我看到了一则令人心痛的消息:陶君容老师于 2024 年 12 月 13 日凌晨在北京逝世,享年 91 岁。
陶老师是一位卓越的古植物学家,专注于新生代植物的研究,为中国的新生代植物学做出了重要贡献。她参与编撰了《中国新生代植物》,并对黑龙江依兰、吉林延吉、内蒙古赤峰、河南濮阳、陕西渭南、昆仑山、西藏柳区和芒康、云南腾冲、三营等地的新生代植物群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陶老师的代表作是专著《中国晚白垩世至新生代植物区系发展演变》。这部专著不仅完成吴征镒院士主持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 “ 中国种子植物区系研究 ” 的一项重要任务,更是陶老师一生心血的结晶。该书于 2000 年出版,基于当时所收集的资料,总结了截止 2000 年前中国新生代植物的多样性特征和分布规律,并探讨了被子植物的起源、重要类群的地史分布与演化,以及植物分布与环境间的相互关系等重要理论问题。这部作品所提供的基本资料和学术思想,为 “ 中国种子植物区系的研究 ” 提供了重要参考,发布后备受关注与引用。
陶老师的许多研究在今天仍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我今年发表的一篇关于狭叶梅( Palibinia )的论文 , 引用了她在 1965 年发表的关于狭叶梅的研究论文。当我们最初涉足青藏高原新生代植物研究时,正是基于陶老师对芒康植物群的研究线索,开展了对西藏芒康植物群的研究。我们在陶老师的基础上,发现了两个全新的植物群:一个以壳斗科和桦木科为优势的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植物群,另一个以蔷薇科和杨柳科为主的矮小灌丛植物群。此外,我们在芒康发现了最早的高山栎化石,通过铔铔法重新修正了芒康植物群的年代,并重建了 3500 万年以前芒康的古高程。
虽然陶老师并非我的导师,却在我职业生涯初期给予了我诸多的指导和提携。从 1990 年到 1996 年,我与陶老师同在吴征镒院士主持的 “ 中国种子植物区系研究 ” 项目中工作。那时,我刚刚博士毕业,担任如此重要的研究工作,内心不免忐忑不安。陶老师给予我很多鼓励,并提供了四川米易上新世地层中的植物化石线索。根据陶老师提供的线索,我果然在米易发现了一个保存完好的、种类丰富的上新世植物群,而这一研究成果也被陶老师收录在她的专著中。在项目执行期间,我常前往北京开会,有一次会议中,陶老师请我和刘裕生享用了北京烤鸭,那是我第一次品尝到北京烤鸭。
退休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陶老师,但在我的研究中,我常常引用她的工作。这些年我多次向北京所的同事打听她的消息,某个春节前曾拨打过她的电话,但未能接通。今年 9 月 30 日在北京植物研究所参加会议时,得知陶老师的身体状况尚好,正度过晚年。原本我还想着找机会去看望她,没想到她已经离世,令人痛心。
如果说古生物学是一个冷门学科的话,那么新生代植物的研究则是冷门中的冷门。在上个世纪 50 到 70 年代,全国仅有郭双兴、李浩敏和陶君容三位老师专注于新生代的古植物研究。从学科布局的角度,冷门领域依然需要研究者投入;而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冷门研究所获得的项目、经费和晋升机会远不如热门学科。因此,能在这一领域坚持下来,需要相当的耐力和勇气。
新生代是最近的一个地质时代,新生代的植物化石,大多数在属一级现代都有分布,这是新生代植物研究和古生代中生代植物研究一个最大的区别。新生代植物的研究者,即要研究植物化石,又要研究现代植物。一个好的新生代植物工作者,首先要是一个好的分类学家。然而,在现代植物分类学中,主要的分类形状是繁殖器官。现代植物分类学家很少依据叶片来进行植物分类,而新生代植物化石大多数是以叶化石保存的,也就是说一个好的分类学家,在鉴定新生代化石的时候,也会遇到相当多的困难。另一个方面,现代植物有 30 多万种,不同区域的植物种类完全不同,因此植物分类学家多数都是集中研究专科专属,或者是仅熟悉某个区域的植物,对于全世界植物都能鉴定到属的分类学家少之又少。在很多时候化石植物在地史时期的分布,比他们现在的分布要广泛。在新生代植物化石中,在中国的地层中,发现只有美洲或是非洲才有的植物也是常有的事情。同时,新生代植物化石都是来自于地层中,新生代植物工作者,还要是一位地质学家。开展新生代植物研究可谓是困难重重。如前所述,从国家需要和学科布局来看,再冷的学科,再小的领域都需要有人在工作。在地质调查的时候,地质部分常常会遇到新生代的植物化石,这需要有人能够鉴定。在植物系统演化的研究中,新生代植物化石提供了重要的证据,换一句话说新生代植物的研究,就是演化生物学不可缺少的部分。
三位老师在他们的学术生涯中,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开展了大量的工作,其中代表性的工作,就是 1978 年出版的《中国新生代植物》。他们除了这部专著外,也都做了中国新生代植物群的工作,他们为中国新生代植物的研究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中国新生代古植物的研究,始于修建滇越铁路的沿线地质学调查。在当年在滇越铁路沿线的周边,发现了一系列的新生代化石植物群。法国人 Colani 对这些植物群进行了研究, 1920 年出版了题为: “ Étude sur les flores Tertiaires de quelquesgisements de lignite de l’Indochine et Yunnan” ( 印度支那和云南一些褐煤矿床的第三纪植物研究)。 1940 年著名美国古植物学家 Chaney 和著名中国植物分类学家胡先骕联合出版了著名的新生代古植物研究专著 “A Miocene Flora from Shantung Province, China” (中国山东山旺中新世植物群)。
郭双兴、李浩敏和陶君容三位老师,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新生代植物工作者。我算是他们的学生,属于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的第二代。我的学生们苏涛、黄永江、黄健和贾林波以及他们的同辈人则是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的第三代。郭、李、陶三位老师开启了系统的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我发挥了一些作为承上启下的作用,期待第三代能够承担起将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发扬光大的重任。值得欣慰的是,如今中国的新生代植物研究无论是在研究队伍还是研究质量上,均大幅提升,正逐渐成为国际研究新生代植物的重要力量。
江山代有才人出,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的 3.0 版已经开启,而这一版本绝非简单的升级,而是一次质的飞跃,对此我充满期待。
图1 陶君容老师的专著
图2 陶君容老师参加的植物学野外考察
图3 我和刘裕生等和陶老师在上个世纪80年代参加中国植物学大会时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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