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网—杜鹃花名考证——滇西北考察纪行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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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7-15 22:10
| 个人分类: 科学考察 | 系统分类: 科研笔记
图1. 杜鹃鸟和杜鹃花（曾孝濂画作）
在滇西北的考察途中，看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邓涛老师问我，杜鹃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是先有杜鹃鸟，还是先有杜鹃花？我一时语塞，竟然答不上来。
万物皆有名，植物自然也不例外，全世界的维管束植物大约有 30 多万种，每一种都自己的名字。每个物种都有一个全世界通用的名字，这就物种的学名。物种的学名以拉丁文为载体，由属名和种加词组成。通俗一点说，属名相当于我们的姓，种加词相当于我们的名。 以云南松 （ Pinus yunnanensis） 的学名为例， “ Pinus” 是属名，“ yunnanensis ” 是种加词。在 Pinus 这个属名之下，除云南松外还有许多其它的松，比如华山松、高山松、马尾松等等。我们老周家也一样，除了周浙昆，还有许多的周某某。
这种命名方式称为双名法，由林奈创立于 1753 年。有了双名法以后，全世界的科学家，在进行科学交流的时，就有了共同的言语。当提及“ Pinus yunnanensis ”， 植物学家们都知道，指的是什么。双名法以拉丁文为载体，用拉丁名做物种名的交流，虽然准确，但是在 中文语境下， 就很不方便，也不利于知识的传播和交流。因此，除了学名（拉丁名）外，每个植物还需要有中文名，中国植物志所记录的三万多种植物，都有至少一个中文名。
植物的中文名又是怎么来的呢，其中的一个来源，就是我们的老祖宗给起的。早在双名法创立以前，我们的祖先就给植物起了很多的名字，《诗经》、《尔雅 . 释草》等各种本草等各种古籍图书中，都给植物起了许多的名字，这些名字成为今天中文植物名的一个重要来源。现代植物学工作者，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考证古籍中中文名植物名所对应的拉丁学名，然后将其与现代植物的分类体系联系起来。在这些工作中，最重要的当属我的导师，吴征镒院士主编的《中华大典 . 植物学分典》了。
翻看中文植物的名称，千奇百怪又兴趣盎然：射干、落新妇、鬼灯檠，十大功能、独一味、断肠草、金不换、淫羊藿…, 每一个名字似乎都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做为一个植物学工作者，对于这些植物的名称，虽然好奇，但却因司空见惯而熟视无睹。邓老师所问的杜鹃花何为杜鹃花，先有杜鹃鸟还是先有杜鹃花这些问题，也曾在脑海中驻留，但一知半解，从未深究，周末得空考证如下：
杜鹃鸟是鹃形目，杜鹃科， 杜鹃属鸟类的统称。而植物中的杜鹃属，是杜鹃花科的一个大属，学名是： Rhododendron 。这是一个希腊语的组合词， rhodon, 是玫瑰的意思， dendron 是树木的意思。如果直译的话， Rhododendron 应该叫做“树玫瑰”。这两种不怎么相干的生物怎么都被叫做了杜鹃了呢？是先有杜鹃鸟，还是先有杜鹃花？
杜鹃，作为鸟类的名字，最早出现于春秋时期，师旷所撰的《禽经》一书中。作为植物名则晚得多，出现于宋代。宋人谢维新在《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的 《格物总论》提到了杜鹃花属植物称：“在深山多有之。此花种数种，有黄者、紫者、红者、五出者、千叶者。树高四五尺或丈许。春生苗，叶浅绿，枝无多叶而花极烂漫，杜鹃啼时始开，故名焉”。这大概就是“杜鹃”与植物联系起来的最早记录：杜鹃鸟儿啼鸣的时，山上的花儿开，故名杜鹃花。从宋人《格物总论》看，所描述的杜鹃花是落叶习性（春生苗，叶浅绿），也就说是以温带分布的杜鹃花，为依据所描述的。其实杜鹃花属开花的时间，地区不同，种类不同，开花的时间也大不同，从 1 月份，甚至是头年 11 、 12 月份就开始有杜鹃花开放，一直到 8 ， 9 份。几乎全年都有杜鹃花开放。
除了杜鹃花以外，这个类群还有别的名字如： 映山红、羊踯躅、石岩（岩）花、玉枝、马银花、马樱花、山石榴、谢豹花，红踯躅、山拓榴花和石楠等等。在这些中文名中，杜鹃花是如何胜出，广为流传却不得而知。有些名字有很强的地区性，比如马银花、马樱花、山石榴、谢豹花等等。映山红这个名字也很雅致，在宋朝就有。宋 . 陈景沂在《全芳备祖集》称其花生深山，蜀人号曰“印山红”。但是杜鹃花除红色外，还有白色、黄色、蓝色等等，一个“映山红”，挂一漏万，概括不了杜鹃花的全部颜色。
“踯躅”（zhi zhu)在上述中文中使用最广泛。按照《新华字典》的解释，踯躅就是徘徊不进。将杜鹃花称踯躅，是因为古人认为，杜鹃有毒，羊食则死。晋，崔豹《古今注》记录如下：羊踯躅花黄，羊食之则死，羊见之则踯躅分散，故名羊踯躅。杜鹃花的叶子是否有毒不得而知，花则是可以食用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小儿食其花，味酸无毒。在昆明春天有一道菜叫“炒白花”，这里的白花就是大白花杜鹃。以我在野外的经验，对于踯躅的解释，可能不是羊食则死，而是连片生长的杜鹃灌丛，密密麻麻成片生长，羊都不能穿过其中，故而踯躅。
关于杜鹃花的诗句从古到今有不少，这抄录几首与大家共赏：“ 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一声寒食夜，数朵野僧家。谢豹出不出，日迟迟又斜。（唐.成彦雄） “杜鹃花时夭艳然，所恨帝城人不识。丁宁莫遣春风吹，留与佳人比颜色”（唐. 施肩吾）。当然，写杜鹃花自然少不了大诗人李白，李白曰：“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杜鹃花在总多的中文名中胜出，成为这个类群最常用的名称，中国人的审美观，是最大的推手。
图2 各色的杜鹃花
图3 各色杜鹃花和让羊儿踯躅的杜鹃灌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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